NAND閃存市場，開始洗牌

最近，鎧俠和西部數據的合并已經傳來消息，或將于本月達成合并協議。

當初，業內聽到這兩大存儲企業的合并是非常驚訝的，畢竟鎧俠在 NAND 領域世界排名第二、西部數據排在第四，這兩大巨頭的合并可以震動存儲市場。

具體來看一下，目前兩家企業的合并方式。

西部數據這邊將拆分 NAND Flash 閃存部門，與鎧俠合并。在合并后成立新的控股公司，在交換新公司所需數量的股份后，西部數據將保留 50.1% 的資產，其余 49.9% 將歸鎧俠所有。

新的公司在美國注冊，但總部設置在日本，并且股票將在美國和東京證劵交易所上市，采用雙重董事會制度，兩家高層都是成員，不過日本代表公司將占據董事會的大部分席位，并且也是由鎧俠總裁管理業務，也就是鎧俠端將掌控實質上的經營權。

為了促進這次合并，日本有消息傳出，三菱日聯銀行等三家大銀行和日本政策投資銀行正在考慮提供 2 萬億日元（約合人民幣 984 億元）規模的資金支持。三菱日聯銀行、三井住友銀行及瑞穗銀行將承擔含 4000 億日元貸款額度的 1.7 萬億日元，日本政策投資銀行將承擔其余 3000 億日元。參與的銀行可能會增加，通過提供資金支持推動合并事宜。

實際上，鎧俠和西部數據在 2021 年前后就正式進行過合并談判。當時，這兩家企業的合并被定位為拜登體制下加速日美半導體合作的第一步。2021 年春天，西部數據的首席執行官大衛·戈科勒 (David Goeckeler) 多次訪問新冠疫情下的日本，表示：「希望收購鎧俠。」

2021 年夏天，談判大致確定了框架，雙方作出了讓步，包括與鎧俠在使股票價值對等的基礎上合并、新企業董事各占一半等。不過對于最后公司公布所在地，鎧俠和西部數據仍然有所爭執。西部數據認為從稅收等方面出發，主張保留美國籍。就這樣，談判陷入了僵局。

DRAM 與 NAND Flash 市場容量變化 來源：CFM 閃存市場

直到 2022 年夏季，存儲器寒風起。2022 年三季度存儲市場規模環比大跌 26.7%，創 10 個季度新低。NAND Flash 和 DRAM 價格紛紛大跌，其中 Flash Wafer 512Gb TLC 價格跌至 1.9 美元，年內跌幅達 54%。

鎧俠和西部數據的業績都連續 3 個季度出現最終虧損，面臨著生存的威脅，談判開始重啟。

存儲大廠的自救

鎧俠的前身是東芝半導體部門，2007 年，隨著 2D NAND 達到規模極限，東芝率先提出了 3D NAND 結構概念。但由于東芝陷入財務困境，2018 年這部分核心業務不得不出售給美國私募投資公司 Bain Capital 牽頭的一個財團，東芝僅持有鎧俠約 40.6% 股份。2019 年 10 月，新公司以鎧俠控股股份有限公司重新開始。

一方面，是技術開發的滯后。按理說，作為首個開發出 3DNAND 的企業，應該具有技術上的先發優勢，但到 2018 年左右，鎧俠開始被韓國三星電子和韓國 SK 海力士在積層數方面領先。

對于 3D NAND 來說，層數是非常重要的技術衡量點。自從 NAND 閃存進入 3D 時代，芯片的層數比拼一直是各大 NAND 閃存芯片廠商競爭的重點，堆棧層數猶如摩天大樓一樣越來越高。

從 NAND 閃存層數來看，三星在 2022 年底就已經開始批量生產采用第 8 代 V-NAND 技術的產品，達到了 236 層，美光 2022 年 7 月開始量產全球首款 232 層 NAND，SK 海力士在今年 8 月發布了 321 層 4D NAND 樣品。相比之下，今年 3 月鎧俠和西部數據才剛剛發布最新的 218 層 BiCS 8 閃存產品，技術的開發已經滯后。

另一方面是財務狀況的惡化。從鎧俠的財務來看，財報顯示，鎧俠在 2023 年 4 月至 6 月期間凈虧損 1031 億日元（約合 6.95 億美元），這是鎧俠連續三個季度出現虧損。

9 月，鎧俠控股的社長早坂伸夫在高管面前表示：「減產還將持續一段時間。」鎧俠的相關人士共同表示，「如此長時間的不景氣是史無前例的」。難以承擔的巨額虧損，使得鎧俠決定裁員，計劃向 56 歲及以上的全職員工提供提前自愿退休。

對于鎧俠來說，技術開發的滯后、財務狀況的惡化、歷史性的行業寒冬等誤判連續出現，為了生存下去，給鎧俠留下的道路越來越窄。

西部數據的日子也不好過。

據西部數據 F23Q4 財報顯示，該季度西部數據營收為 26.72 億美元，環比下降 4.7%，同比下跌 41%，凈利潤虧損擴大至 6.21 億美元。在行業周期的影響下，西部數據持續虧損。

半導體存儲行業本就是周期表現最明顯的領域，在寒風凜冽之下，西部數據和鎧俠都不想成為第二個「比爾達」，如果合并成為一個更強大的實體，那么將能夠擁有更強的生存能力。

NAND 市場進一步集中

了解了兩家企業合并的起因和經過，我們回到內存市場的現狀來看。根據世界半導體市場統計（WSTS），2022 年全球存儲器市場規模為 1298 億美元，其中 DRAM 將占 778 億美元（占存儲器總量的 60%），NAND Flash 將占 471 億美元（36%），即這兩部分占據了內存市場 96% 的份額。

目前 DRAM 領域呈現這高度寡頭壟斷的特征，少數公司傾向于控制特定產品的多數市場份額，由三星電子，SK 海力士和美光科技（MU）三家公司占據著 95％的市場份額。

實際上在 2009 年，DRAM 領域的領導者尚有十家企業：美光、三星、海力士、英飛凌、NEC、日立、三菱、東芝、爾必達和 Nanya。為了穩定收入，這些公司試圖固定彼此之間的 DRAM 價格（例如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但是，歐盟委員會對此進行了干預，并在 2010 年采用類似 cartel 的作法，并對這些公司處以總計 3.31 億歐元的罰款。歐盟的出發點很好，但是這也帶來了很多公司退出市場，最終形成了現在的格局。

市場行業格局的調整不僅僅受到一些聯盟或者政策的影響，當然也包括最能夠影響存儲行業的「半導體周期」，畢竟 DRAM 和 NAND 閃存都有很強的繁榮和蕭條周期。

同樣是在 2009 年，金融危機帶來了陣陣寒風，當時占據 NAND 市場的六大廠商，其中三星占據三成市場、東芝占據二成市場、西部數據和美光在 13%～15%，SK 海力士約一成，英特爾約 7%。之后，受到周期低迷影響，東芝和英特爾都前后淡出了 NAND 領域，NAND 行業的市場占有率進一步集中。

NAND 市場格局

NAND 市場目前格局則是三星（31.1%）、SK 海力士（17.8%）、鎧俠（19.6%）、西部數據（14.7%）、美光（13%）占據行業 95% 以上份額。一旦鎧俠和西部數據合并，NAND 市場將變新企業（鎧俠+西部數據）占據 34.3%，一舉超越 NAND 龍頭三星。

不過，存儲芯片市場巨額的投資和激烈的競爭，玩家越來越集中是一個大趨勢。晨星 ( Morningstar ) 分析師 Will iam Kerwin 在一份研究報告中表示：「從長期來看，我們預計 NAND 市場將整合至約三家主要廠商，以生產基本類似大宗商品的產品。」

除去 NAND 的玩家數量變化，一旦合并存儲的國際格局也會發生變化。鎧俠是日本存儲的最后一個稻草，存儲對于日本半導體來說意義非凡，畢竟日本的存儲曾如日中天。鎧俠與西部數據合并后，NAND 市場四大玩家，兩家韓國、兩家美國，日本的存儲芯片火種奄奄一息。

日本半導體的復興計劃，似乎也遙不可及。如同日本湯之上隆在研討會上直接發言：「失去的半導體產業已無法挽回，繼續投入就是浪費納稅人的錢。」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當鎧俠和西部數據真正合并，日本的存儲芯片之火也就宣告湮滅。

未來如何？

目前的這起合并仍舊存在風險。一方面，SK 海力士表示了反對。早在 2018 年，SK 集團的半導體部門 SK 海力士通過加入由美國私募股權公司貝恩資本（Bain Capital）牽頭的財團向鎧俠投資了約 4 萬億韓元（約合人民幣 233 億元），包括 1.3 萬億韓元用于收購可轉換債券，占公司總股本的 15％。借此機會，SK 海力士希望能夠和鎧俠達成未來合作。如果鎧俠和西部數據合并，將對 SK 海力士造成業務威脅。

另一方面，或許會影響鎧俠 40% 股權的東芝業務重組計劃。前不久，東芝宣布由私募股權基金「日本產業合作伙伴」（JIP）牽頭的 150 億美元要約收購已成功獲得超過一半股東的支持，達到了將公司私有化的門檻，最快在年內退市。

如前文所述，東芝擁有鎧俠 40% 股份，如果鎧俠和西部數據合并，那么筆合并交易可能會影響 JIP 對東芝提出的 150 億美元的收購要約。迄今為止，東芝董事會并未向股東推薦 JIP 交易，稱價格太低。

最主要的方面，合并案須得到多各國監管部門的批準，由于兩大玩家的行業地位，很容易引起面臨嚴格的反壟斷審查。之前，海力士同意以 90 億美元收購英特爾的 NAND 業務，也經歷反壟斷審查，最終才獲得有條件批準。

因此，未來仍可能出現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