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甜春：集成電路產業要有“萬億級”大投入

　　為推動集成電路產業加快發展，工業和信息化部、國家發改委、科技部、財政部等部門編制了《國家集成電路產業發展推進綱要》，并由國務院正式批準公布實施。中國電子報作為工信部主管的具有機關報性質的行業報，作為集成電路領域最權威的媒體，特邀請行業專家和從業人員解讀《綱要》，暢談中國集成電路發展大計。以下是中國科學院微電子研究所所長葉甜春為本報寫來的專稿。

　　“國家產業投資基金”的設立是本次發布實施的《國家集成電路產業發展推進綱要》(以下簡稱《推進綱要》)的亮點之一。它是對國家此前發布的一系列有關集成電路產業扶持政策的重要補充與完善。集成電路作為信息時代的基礎性、戰略性產業，只有“大投入”才有“大產出”。

　　解決產業投入不足

　　近日，國務院正式批準，發布實施了《推進綱要》，其中的一個亮點是“國家產業投資基金”的設立。近年來，國家為了促進集成電路產業發展先后出臺了[2000]18號文件、[2011]4號文件，實施了“國家科技重大專項”。在市場拉動和政策支持下，我國集成電路的技術實力顯著增強：系統級芯片設計能力與國際先進水平的差距逐步縮小;建成了7條12英寸生產線，量產工藝最高水平達40納米，28納米工藝有望年底小批量生產;集成電路封裝技術接近國際先進水平;部分關鍵裝備和材料實現從無到有，部分被國內外生產線采用，離子注入機、刻蝕機、濺射靶材等進入8英寸或12英寸生產線。同時也涌現出一批具備一定國際競爭力的骨干企業。可以說，我國集成電路產業發展到了一個臨界點，而產業投資基金正是突破這個臨界點的助推器。《推進綱要》的發布與實施彌補了國家前期一系列集成電路產業政策的一個缺失，即缺少國家層面的產業投資基金。我國集成電路產業迄今為止仍未能夠實現做大做強、實現進口替代的發展目標，主要問題之一便是產業層面的投入不足。

　　至今仍然有人談論國家是否還有必要投資集成電路產業。這個問題我認為不應該再爭論下去。集成電路屬于戰略性、基礎性和先導性產業，對經濟社會發展和保障國家安全都具有極大的支撐作用。這就如同鋼鐵業對整個國民經濟發展的支撐作用一樣，正是因為建設了全球最大的鋼鐵工業，才有力支撐了改革開放30年的飛速發展。當前我們處在信息時代，未來30年到60年，集成電路也將扮演著基礎性產業的角色，如果沒有強有力的集成電路產業支撐，我國轉變發展方式、調整產業結構的戰略目標實施起來也將變得困難重重。

　　這些年，中國經濟發展很快，國人習慣了“掙快錢”。可是，“掙快錢”的思路并不適合集成電路產業，集成電路產業的發展也不能簡單套用互聯網模式。況且，經過30年的改革開放，能掙的快錢也掙得差不多了，再往后就是辛苦錢了。集成電路掙的是慢錢，但卻是不能不掙的錢。這些年來，中國大力發展信息技術產業，可是芯片、裝備卻需要從國外大量采購，發展的命脈便掌握在別人手里。所以集成電路產業是必須發展的，且不能僅僅計較眼前的短期收益。

　　“產業基金”盡快出馬

　　本次產業基金的規模是另一個引人關注的要點。按一般規律來說，一個行業的產業投資額應當是研發投入的10倍以上。此前，通過“國家科技重大專項”的實施，無論在集成電路產業鏈的布局上，在核心技術的掌握上，還是在企業創新能力的提高上，我國都有了長足的進步，這為進行大規模產業資金的投入創造了必要條件。但是重大專項屬于科技研發層面的資金，它替代不了產業投入，而應當是產業投入的前題和要素。按照市場規律，如果“重大專項”的投入是幾百億元，那么產業投入應當是幾千億元，甚至是萬億元的規模，如此才能形成產業規模。而且值得關注的是，如果產業投入不能及時跟進的話，我們前期取得的研發成果也會很快過時。

　　像集成電路這樣全球化、高技術密集型的產業，需要有產業鏈、創新鏈、金融鏈，三個鏈條的密切配合，才能把產業做好。“重大專項”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創新鏈的問題，產業鏈的問題也要解決，并且需要有金融的跟進。

　　集成電路的投入是有閾值的，不達到一定規模，超過相應閾值，很難有明顯的效果。有人歸納集成電路的投資特點，屬于“大投入，大收益;中投入，沒收益;小投入，大虧損”。它的投入產出模式與傳統產業并不相同，以前的發展思路不能簡單套用在集成電路行業上。以前大家可能都沒有意識到，一個產業要有萬億級規模的投入。

　　至于產業投資基金的具體操作，我認為在組建產業投資基金過程中，國家投入在產業基金中的占比不應超過30%，關鍵是要通過國家資金投入撬動地方、社會(包括國際，國內)2～3倍的資金量，再撬動4～5倍的銀行貸款，這樣有望總體達到萬億級規模。在產業基金的運作過程中應當遵循市場化的原則，由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作用，與此同時國家也發揮一定的引導作用，給出一定的優惠政策，以保證國際、國內投資人的積極性。

　　此外，我認為資金集中使用也非常重要，特別是區域要集中，集成電路屬于高科技、高密集投資的產業，它應當與地方經濟實力相適應，與當地的產業基礎有聯系。瞄準產業鏈做整合，在產業鏈的各個關鍵環節上，從設計、制造、設備、封裝到材料，要力爭培育出1～2個龍頭企業。成功的標準應當是形成世界規模，具有國際競爭力，根據所處產業鏈位置的不同，在國際上至少要排名前三到前五。

　　自主創新與國際合作

　　在設備與材料領域，至今國際上對中國仍然進行出口限制。如果我國裝備業和材料業發展不好，集成電路的產業鏈就不完整，未來國民經濟發展的主動權就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制造、裝備和材料等重資產項目應當是本次產業基金投入的重點。而且在前期重大專項支持下，我國的裝備材料業已經不是完全空白了，在產業鏈關鍵點上都有布局，并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在已有基礎上，再加國際并購、自我發展和技術引進，未來中國的設備材料業是有希望發展起來的。其實，中國并不是一定要把所有關鍵的設備材料全都做好，只要做精幾款產品，中國企業就有底氣與國際企業進行平等的技術合作與交流了。

　　而要想達到這樣的目標，我建議中國企業既需要堅持自主創新，也需要基于自主創新的情況下開展國際合作。因為只有創新才能掌握發展主動權，同時也只有基于自主創新開展國際合作才能融入全球市場，避免閉門造車。現在的集成電路產業已經充分國際化了，過于強調自主，忽視國際合作，創新恐怕也很難實現。而過去那種“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的發展思路，也很難適應未來中國產業發展。可能出現引進后消化不了，最終也難以達到創新的目的。